那聲音帶著哭腔，大哭無言，悲慟無聲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平的一頭是氣節(jié)，一頭是萬余人的性命，孰輕孰重，決策者百般思量，難以決斷。

        時間已經(jīng)越來越緊迫，此時此刻，人們的眼光一齊集中在李世閑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世閑江南道蕪湖人，大林文壇有名的大詩人，又是朝廷命官，在號稱天下龍首的河北道擔任經(jīng)略使，在懷陽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前輩。

        長城邊關(guān)是典型的武將倨傲，文官低頭，但李世閑的話不說是一言九鼎，至少也是舉足輕重。

        僅一言可定數(shù)萬人的生死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世閑已經(jīng)這樣默坐枯禪三天三夜。這會兒，他微閉雙眼，沉吟不語，但細心的人，可以觀察到他面部的肌肉在微微顫抖。

        終于，他睜開眼，掃視了一下議事堂內(nèi)的懷陽大小官員，雙手疊在腹前，緩緩說道：“我輩深受皇恩，本當為皇上歌哭，為皇上盡忠，然盡忠易，報民難。自古降者便是歷史罪人，將萬劫不復，然而百姓可以幸免殺戮；主戰(zhàn)者令人肅然起敬，完結(jié)完名，不枉一死，然而百姓因此生靈涂炭。唉，難呀，看來魚與熊掌無法得兼。為求名節(jié)，置滿城百姓生死于不顧，我于心何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北武蠻子入關(guān)之后，一遇抵抗，城破之日，必焚其廬舍，殺其人，取其物，燒殺搶掠，令士卒各滿所欲。

        都是在幾乎殺絕之后，才下令封刀的，僅娘子關(guān)一城，死者即達二十余萬，整個關(guān)外縣無完村，村無完家，家無完人，人無完婦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時，前線斥候諜子急急來報：“稟報各位大人，還有一炷香的時間，北武蠻子就要攻城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食君之祿，當忠君之事；食民之祿，當忠民之事。懷陽關(guān)的百姓不能重蹈娘子關(guān)百姓之覆轍，開城門！一切罪孽，一切干系，全由我一人承擔！”李世閑言罷，淚如雨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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